“这次的货物都在这里了。‘绝望天使’400剂，‘塔兰泰拉之舞’300剂，‘永无乡’250剂，还有外用型荷尔蒙微针贴，一共60盒。”

U-23听着手下的汇报，随意检查了一下货物。“没问题的话就叫下面的人来领走吧。”

“是。”

手下将吧台上的货物收了起来。U-23向后靠在沙发上，点上一枝雪茄。是阳光和海水的味道，都是重力井里没有的东西。“云中绿洲”曾经被叫做“蚁穴”，是二战前外星人帮助纳/粹/德/国建造的近地轨道太空重力井，后来德国战败，外星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美苏虽然都有心接管，但受限于当时的技术水平和资源条件，一时无法实现，后来又进入冷战，只能一再搁置，导致这里成为了三不管地区，沦为黑帮、毒/贩、极端暴力团伙、网络犯罪分子等各种反/社/会人士的聚集地。为了适应重力井里的生活以及操作各种外星科技设备，地球人大多需要进行基因改良，在大脑中移植生物芯片，并辅以各种仿生义体及植入式装具。一些极端宗教分子认为这种认为对人类□□的改造是一种对神的造物的亵渎，另一些持乐观态度的人则认为通过技术消除生物人自然条件的差异有助于促进真正的平等的实现。近年来欧盟新兴的党派“新启蒙党”就属于后者，该党派背后最大的金/主超人公司就是以义体及神经芯片为主营产品，最近还开发出了使用脑域扫描采集的生物电信息结合计算机模拟技术进行某项“能力”移植的软件，使用者只要在自己的大脑芯片中加载运行这种软件，就可以使用软件指定的一项特殊能力。借助软件的功能，普通人可以立即获得杀手、艺术家、或是超级英雄的能力，不受自身条件的限制，因此也被称作“超人软件”。

U-23也是超人软件的使用者。他的软件能力来自UNO，一名世界传说级杀手。正是这名杀手的能力让他成为了实际控制“云中绿洲”的三大帮派之一的乌鲁姆帮的高级/干/部。如今距离他第一次踏足“云中绿洲”已经过去了五年。说来惆怅，这五年间他一次也没有回过地球，倒不是害怕国际通缉令，只是他被改造过的身体已经不再能抵受阳光。虽然“云中绿洲”有着由全空间覆盖的巨大全息投影模拟的仿真天穹，气候节律变化也依靠虚拟现实技术得以实现，甚至连飓风、地震之类的自然现象都被原样照搬了过来，但U-23还是觉得和地球上不同，缺乏那种脚踏实地的“现实感”，连重力都只是一种幻觉。

U-23吐出一个烟圈，正要沉入回忆中，一阵喧哗夹杂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怎么回事？”

“我去看看。”

手下起身出去查看，片刻后回来报告，“是Blattodea。”

Blattodea是在二条街一带活动的暴走族，以往和乌鲁姆帮一直井水不犯河水。U-23皱起眉头，“他们不知道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吗？”

“知道，”手下有些为难地说，“就是知道，而且听说我们刚拿到新货，所以来打劫的。”

U-23冷笑。不过是一群街头混混，居然敢来挑衅正经黑帮。“跟外面的人说，今天把蟑螂消灭干净再营业。”

“是。”

手下应了声，转身出了包厢。几分钟后，嘈杂声渐渐安静下来，手下却迟迟没有回来。U-23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影，莫名觉得烦躁，还有一阵没来由的不安，将抽了一半的雪茄匆匆丢掉，自己走了出去。

闯入眼帘的是地狱一般的惨象。整个酒吧大厅都涂满了粘稠的血液，人类的肢体和机械的义体如同废弃零件般散落一地，在生物电极的放电作用下依然无意识地蠕动着，对于机体的死亡一无所知。U-23抬脚迈步，感觉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正是刚才包厢里手下的半个头颅，睁着仅剩的一只空洞眼睛望着自己。

一个人影站在吧台前，听见有人出来，转过头，露出一张清秀的亚裔面孔。

“你好。”他向U-23礼貌地点了点头。

U-23神情复杂，“是你杀的人？”

“是。”

“为了我们的货？”

“不，雇主只让我来杀人。”

眼前的杀手身材纤细，单看外表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头发和瞳孔都是对于亚洲人来说很浅的颜色。U-23心中微微一动，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面上不动声色，问道：“你的雇主是谁？”

他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指望得到答案，没想到杀手却回答了：“赛博文明史上最伟大的炼金术士尼古拉斯·小野。”

“……炼金术士？”

“这是他的原话。”

“……”U-23决定不去纠结这个问题。“你也要杀我吗？”

“工作需要，请见谅。”

“我理解。”

“谢谢。”

杀手说着，举起手中的伯/莱/塔M93R式朝U-23开了枪。与此同时，U-23也向杀手冲了过来。子弹正中U-23的眉心。然而U-23却没有倒下，反而加速闪电般冲到杀手面前，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很厉害，‘槲寄生’。”这并不是恭维。通过手术和药物增幅神经反射，使用义体及基因编辑强化□□，改造人无论在身体强度还是战斗能力上相对生物人都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而杀手却仅凭一具弱小的人类身体就干掉了三十多个改造人，这份实力的确配得上其顶尖杀手的称号。

“不过，我可不是那些废物。”

U-23左边脸颊上移植的一块仿生LED皮肤显示出绿色的“同调率120%”字样，数字还在飞速飙升，很快突破500%，转为红色闪烁警报。U-23的眼球也变得血红，露出扭曲的笑容。

“我是UNO。”

据说超人公司曾在原军/人、杀手、顶级运动员中挑选出两百个试验体进行UNO的能力移植实验，23号是其中唯一一个神经同调率上限突破582%，将能力强化超过16倍，并且在实验后成功存活的。U-23因此获得了使用UNO软件的序列号，永久激活了这位传奇杀手的能力。

这是U-23激活UNO的能力后，第一次在实用中同调超过500%。“槲寄生”的确是个强劲的对手，如果可能的话，U-23倒希望能和他有更多交手的机会，只是很可惜。

“你不过是个人类。”

面对科技创造的“超人”，弱小的生物人必死无疑。

“人类？”

被U-23掐着脖子的杀手忽然歪了歪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抱歉，让你误会了。”

杀手的脑袋继续扭转，直至整个翻转180度，嘴角机械地咧开，形成一个毫无笑意的神经质的笑容。

“你以为是人类，其实我是——”

U-23没能听到后面的话。伯/莱/塔M93R式顶着他的腹部送入一连串子弹，那里是他备用大脑的所在。

在神经元最后的放电活动中，U-23再次体验到了阳光、海水，以及久违的地球重力。

“其实你是神经病吧。”

“其实我是你的替身哒！”

“搭嘎口头哇路（但是我拒绝）！”

不等060再说话，林陆拾关闭了智能代理，强制将对方踢下了线，“终于安静了。”

正准备开口的中介停顿了一秒，“……我的思考吵到你了？”

“不是你，是060，”林陆拾解释，“他刚才一直在我脑子里说话。”

“是你在他脑子里吧。”

“啊，也对。”

林陆拾点了点头，通过戴在左耳后的隐形通讯器问中介：“现在还要干嘛，把共享飞行器还了就行了吧？”为了混进暴走族里，林陆拾从对外租借地效机的便利店里租了一台飞行器。

“嗯，任务就算完成了。”

中介顿了顿，“这次谢谢你了。”

“没什么。”

“本来不想在你生病的时候打扰你的，”中介的语气有些不自在，“但认识的杀手里只有你是我信得过的，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拜托你了。”

“没关系啊，”林陆拾不怎么在意地回答，“再说这也不耽误我养病，我正好觉得躺在床上太无聊呢。”

事实上林陆拾此时正使用《邪神4》的全息头盔进行远程神经连接控制仿生人060工作，而本人则因为感冒高烧躺在家里休养。况且以往也不是没有需要带病工作的情况。话虽如此，中介仍然觉得有些内疚。这次任务名义上的雇主虽然是他的前小学同学尼古拉斯·小野，其实却是为了他自己，因为被作为黑客的小野威胁要将自己和有联系的杀手的真实身份公布出去，迫不得已只好接受了委托。林陆拾大概就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才没有说“为了工作带病上阵也属正常”一类的话，只是安慰对方并没有耽误自己休息，因为他知道两人并非只是一般中介和杀手的关系，更是熟识的好友，中介的愧疚心也是出于不想连累朋友的个人感情。

“所以炼金术士是什么？”林陆拾随口转移了话题。

“什么？”

“他不是黑客吗，黑客跟炼金术士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中介耸了耸肩，“那家伙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是这副不知所谓的德性了。”中介的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在日企中国分部工作的日本人，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全家移居日本，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同班同学的尼古拉斯·小野。小野的母亲是法国人，这家伙从小就长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其实本质上是个一点都不可爱的家伙。“整天说着什么‘既然总是要死的，活着有什么意思’，还给自己取了个外号叫斯塔夫罗金。”

“诶，还挺早熟的么。”

“哪里啊？”

“不然怎么小学五年级就进入中二期了。”

“噗。”

中介忍不住笑出声，“没错，那家伙就是个中二病晚期而已。”

说话间，林陆拾已经看到了挂着不起眼“渡渡鸟”招牌的便利店。“到了。”

便利店房顶的平台上杂乱无章地停着地效机、悬浮摩托、喷气式飞艇以及各种混合动力交通工具，林陆拾用来混进暴走族的地效飞行器就是在这里租借的。林陆拾见缝插针地将飞行器停进一个狭小的泊车位，从外侧的楼梯下来，走进便利店。“你好，我来还飞行器。”

店里摆放着几台自动彩票售卖机，几个头发染成五颜六色、做着夸张发型的年轻人正在操作投注。另一边是一排快递自提柜，大件物品随意堆放在周围。投影屏上播放着正在访问“云中绿洲”的新启蒙党议员让-保罗·杜维萨特关于赛博技术对于促进平等的作用的讲话。店主坐在收银台前，是个瘦小的印度裔老头，一个有着相似面孔、但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半靠坐在柜台上。

林陆拾把钥匙和临时证件交给老板。老板看也没看他，将钥匙和证件收走，转身进了员工区域。林陆拾无所事事，盯着投影屏发呆。

“来一根？”

林陆拾回头。坐在柜台上的男人向他递了根烟。“谢谢，我不抽烟。”

“这不是那种尼古丁和焦油的劣质货，是新型吸入式神经传导因子，只是做成香烟的样子，抽一口的体验类似于死线半小时前工作一点没做还在拖延刷推特的快/感，”男人热情地推销，“试试看？”

“还是不了。”

“那这种呢？这种的感觉类似于一口气抽光一千抽不出货就删号卸游，要试试吗？”

“……好，谢谢。”

从通讯器里听到两人对话的中介目瞪口呆：“喂喂，你真的要试？要是上瘾了怎么办？”

“反正是用060的身体。”

“你这种想法已经很危险了！”

林陆拾没有回答，接过男人递来的烟，“可以借下打火机吗？”

“这里。”

男人举起左手。他的左臂从肩膀以下改装成了机械起重臂，在手腕的关节部位安装有小型□□。他伸出喷射器帮林陆拾点火，火苗微弱却很稳定，但林陆拾完全是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谢谢。”

男人的视线扫过林陆拾戴在左腕上的手表，目光微微一闪。“我叫沙利姆。”

“林。”

沙利姆伸出完好的右手和林陆拾握了握。“超人软件有兴趣吗？”

林陆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超人软件？”

“正版超人软件的功能百分之八十我们的破解版都能用，但是价格还不到十分之一，而且对同调率的要求也没那么高，神经系统的负担没那么大。”沙利姆向左右看了看，忽然压低了声音，“我就直说了，小哥你是杀手吧？”

“……是。”

“那正好，我们杀手生意做得最多，毕竟是刀头舔血的活计，实力能提升一分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几率，这类的软件我们这里基本都全了，顶尖杀手像是UNO、刺青师、扑克脸、开膛专家都有，只要一块神经芯片就能用，不需要另外加载驱动，没有植入义体也可以，当然配合硬件能发挥得更好。”沙利姆打量着林陆拾，“你是中国人？日本人？”

“中国人。”

“太好了，那你应该可以用这个，我们刚刚开发出来的，中国五千年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传奇刺客。”

沙利姆说得信誓旦旦，林陆拾也来了兴趣，“谁？”

“李白。”

“……”林陆拾顿了顿，“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用玄策。”

通讯器里传来中介的大笑。沙利姆面露迷茫，“玄策？那也是中国有名的刺客吗？”

店主走了出来，将林陆拾的临时证件丢在柜台上。林陆拾接过，晃了晃夹在右手上的烟，“帮我拿一包吧，谢谢。”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