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街道，少年军官鲜衣怒马，一骑绝尘，踏尽长安花，引得行人们纷纷侧目。

马上之人正是刚刚穿越成锦衣卫千户林逸雅的林陆拾。此时他正快马加鞭，向城外赶去。在看到那枚背后刻有牧童骑牛的洪武通宝时，他就意识到这绝不是随机的穿越，如果他的猜想正确，恐怕解开他在原时空遭遇案件的线索就隐藏在这个五百年前的世界里。

“这位……兄台，问个路，城外西北五十里是什么地方？”

城门守卫看到林陆拾的装束，都不太敢跟他说话，只有一人壮着胆子回答：“城外西北五十里是片荒林，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大人您要去那儿？”

“嗯。”

那人犹豫了一下，“容小人多句嘴，那个地方……大人还是不去为妙。”

“为何？”

“那个地方有些古怪，据说进去的人没有能出来的，而且到了晚上还有阴兵借道……”

“多谢。”

听描述像是闹鬼，而林陆拾要找的正是闹鬼的地方。

“看来刚才NPC，不，鹭烟姑娘——嗯，因为还是不知道她到底叫什么，暂时就叫鹭烟好了——的确是在给我提示，‘牛郎织女相会’，因为牵牛星在银河东南而织女星在银河西北，牛郎要和织女相会就要去西北方向，去关外应该是说要出城，同样也有去西北的意思，五十文表示五十里，合起来就是‘城外西北五十里’。而‘身在曹营心在汉’，估计是在暗示有内鬼，同伴不可相信，让我不要告诉别人，自己一个人去。按照一般游戏的思路，能提取的信息大概就是这些了。”林陆拾一边策马疾驰，一边心想。“至于城外西北五十里有什么，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座宋辽时期的古墓，这也是我断定地点是在城外并且距离以‘里’为单位的原因，因为这样我就能把那枚牧童骑牛洪武通宝带进一座宋代古墓，然后在五百年后被我们亲爱的陆三金同志亲眼见证了出土过程，之后在某天早上掉到了我家沙发背后，于是陆三金同志顺理成章蹲到地上去捡，这样一来他蹲在地上被我从背后刺死就有了前置的逻辑条件，那么古墓里会发生什么就是剧情的关键了。”

“其实墓里会发生什么也不难猜，需要锦衣卫调查的无非就是涉及颠/覆/国/家/政/权的阴谋，像什么私铸兵器、蓄养军/队之类的，古墓阴气重，附近会发生些灵异现象也很正常，再找人大肆渲染一番，在周围村子、街头巷尾里散播出去，大部分人都会望而却步，就能减少暴露的风险，在夜间锻造兵器、运输军/队也可以用‘阴兵借道’一类的借口掩饰，再者墓里的陪葬也可以作为军费来源，要说巧妙也可以算巧妙，不过也都是老套路了。”林陆拾暗自思索，“我先盲狙一个后面的剧情，估计是我去墓里探查遇到幕后主使和同伙，偷听他们谈话被发现，双方理所当然打斗起来，期间出现突发状况迫使我不得不将那枚铜钱当做暗器打中了对方，这时私造的□□爆炸，墓室坍塌，我来不及收回铜钱，只能先逃生。”

“既然猜到了后续发展，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只要提前准备好替代的暗器就可以，比如说石子、树枝什么的，以防万一，我特地捡了一大把，”林陆拾望着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的幕后主使和旁边尸体已经凉得差不多了的暗卫，掂了垫手中的石子，“看，这不就用上了？”

“这、这怎么可能！”幕后主使吐出一大口血，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林陆拾，“上次你明明用的是藏在腰带里的软剑，所以我才安排月溪掉包了你的腰带，又借你们的暗桩鹭烟之口将古墓位置和锦衣卫里有内鬼的消息透露给你，引诱你独自前来，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唐门的暗器功夫！”

“上次？”林陆拾自动过滤其他信息，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你是重生的？”

“给我好好听人说话啊！我都快死了还硬撑着说了一堆信息量这么大结果你就只听了个开头吗！”

“话说那俩姑娘还真叫鹭烟和月溪啊，我只是随口胡诌了两个名字居然就蒙对了啊。”

“这也不是重点吧！！！”

“我说怎么这里的机关安排好像都是针对我一样，连我会做出的反应都能预测做出对应的布置，难道说其实我也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些，只是我并不是重生，没有上一轮的记忆，或者这个叫林逸雅的锦衣卫其实是我的前世，所以想法也跟我如出一辙？不管怎样，还好我暗器捡得够多，有备无患。”其实进了古墓后的发展跟林陆拾推测得基本一样，除了一件事，“就是没想到他们在古墓里藏的不是私铸的兵器，而是铜钱，这下不论我用不用鹭烟给我的铜钱当暗器，五百年后都会从这座宋代墓里发现明朝的铜钱了……”

林陆拾醒了过来。

这一次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他刚租的房子里，但室内陈设全然不同，他之所以能确认这的确是他租的那间公寓，而不是上下层或者同小区的其他相同户型，是通过窗外景色的视角判断出来的。

“你醒啦？”一个男声说道。

林陆拾环顾四周，过了好一会儿才从一堆看不出颜色的球鞋、不知道几天没扔的外卖盒、看起来像是诅咒道具的可疑佛像里找到声音的来源，“你怎么在这儿？”

“什么我怎么在这儿，这是我家，我一直都在这儿啊？”说话的人正在看书，闻言抬起头来，诧异地看了林陆拾一眼，“怎么回事，你怎么一副刚刚穿越回来的表情？”

“你知道你和齐木空助的共同点是什么吗？”

“智商？”

“抖M。”

“……”抖M侦探贺子铭无言以对，“你要是说弟控我还更能接受一点。”

“那你知道你超越齐木空助的地方是什么吗？”

“弟控？”

“是抖M的对象范围。”

“……”贺子铭自暴自弃：“是又怎样！把你那鄙视的眼神收起来！”

“这不是鄙视的眼神，是近视的眼神。”林陆拾在周围摸索了一圈，从沙发坐垫和靠背的缝隙里摸出了眼镜戴上，“你在看《回到明朝当王妃》？”

“嗯，你要看吗？”

“不，我就是好奇你居然看纸质书。”

“翻页的乐趣是看电子书体会不到的，而且可以保护视力。”

“认真看书的学霸大都戴眼镜，翘课跑去网吧的学渣一般视力都不错，这不可能只是巧合。”

“……”

“所以剧情是什么？”

“你不是没兴趣吗！还故意问就是为了吐槽我吧！！”

“我没说对书没兴趣，我只是懒得自己去看，所以才问你嘛。”

“……没什么，就是女主角穿越到明朝成了王妃，都是老梗了。”

“所以男主角是王爷？”

“不，王爷只是个渣了女主的炮灰，他利用女主从未来带来的知识找到了北京城外的一座辽国将军墓，把那里改造成了假/币/厂，发财了就想抛弃糟糠之妻，结果女主早已看穿了一切，暗中引导锦衣卫查到了那座古墓，渣男被锦衣卫高手所杀，但是渣男背后还有更大的boss，boss预料到渣男可能会暴露，为了消灭证据在墓里藏了□□，炸毁了古墓，锦衣卫高手也从此下落不明。”

原来是炮灰，难怪看起来就不怎么聪明的样子。“那个锦衣卫高手用的是什么武器？”

“好像是可以藏在腰带里的软剑，也有暗器什么的。”

“有用铜钱吗？”

“没有吧，我记得应该是唐门暗器之类的。”

“看来必须是牧童骑牛的才行吗……”

“牧童骑牛？你说的是那种铜钱背面的纹样？”

“嗯。”

“这很重要？”

“如果没有一枚背牧童骑牛的洪武通宝被留在那座古墓里，五百年后它就不会被盗墓贼盗出来，不会被我爸用来当驱邪道具，我爸就不会蹲在地上找它，我也就不可能在我爸蹲在地上找东西的时候杀了他了。”

“等等等等，”贺子铭被他绕晕了，“你是说你杀了你爸？”

“当然不是。”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一枚铜钱，世界线的发展被改变了。”

“所以你果然是从平行世界穿越过来的？”

“嗯。”

“在你那个世界里我和杨小姐结婚了吗？”贺子铭兴奋地问道。

“那是你的脑内妄想世界吧。”

“……说的也是。”

“你终于认清现实了啊。”

“说正事！别老打岔行不行！好歹是说你自己的事情能不能认真一点啊！”

林陆拾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大致叙述了一遍。就见贺子铭用一副看万恶的阶/级/敌/人的眼神瞪着他，“所以你一穿过去就有两个美女左右拥抱？！”

“我一穿过去就发现自己在一间全是红色的房间里，还有两个装扮诡异的陌生人用利器在我身上比来比去，而我连自己是谁在哪里都不知道，我当时真是害怕极了。”

“明明是很香艳的场面怎么被你说的像是恐怖片里的人体解剖室一样……”

“对社恐来说比人体解剖室还恐怖好吗，完全是精神虐待。”

“打住，反正不管你现在怎么解释在我听起来都像是凡尔赛……”贺子铭顿了顿，整理了下思路，“所以在最初的时空里这间公寓里发生过凶杀案，一个小学生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和哥哥，然后你租下了这间凶宅，结果在搬进去的第二天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平行时空，在这个平行时空里你被怀疑在同一间公寓里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和堂兄，为了证明清白你接受了催眠进入了自己的意识世界，发现凶杀现场和原时空的小学生杀人案很相似，但换做你是凶手却又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想要继续寻找线索的你又穿越到了明朝，在那里你想要改变凶案现场形成的前置条件，也就是‘你父亲会蹲在地上找掉到沙发后面的铜钱并以这种姿势被你杀死’的条件，结果回到现代发现世界线又变成了另一个样子？”贺子铭摸了摸下巴，“开头我以为是《源代码》，后来我以为是《盗梦空间》，结果最后又变成了《蝴蝶效应》？”

“差不多就是这样。”

“不过据我所知，现在这个世界线里在这间公寓里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凶案。”

“上一任住户是怎么搬走的？”

“呃，他其实没有搬走。”

“没搬走？”

“嗯，上一任的住户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已经去世了，不过是正常死亡，突发脑溢血猝死的。”

“猝死？”林陆拾忽然想到了什么：“该不会是蹲在地上找东西然后突然站起来……？”

“咦，你怎么知道？好像是助听器掉到沙发后面……”贺子铭反应过来：“你觉得死者是蹲在地上身亡的是三者的联系？”

“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我没把那枚洪武通宝背牧童骑牛放进辽将军墓里整个世界线就会改变，大概那座墓里造的□□没有这种纹样的，导致五百年后我爸没能得到一枚牧童骑牛，换做是其他不值钱的铜钱掉了就掉了，他肯定也懒得去捡。”

“难怪你刚才说牧童骑牛很重要，这样倒也说得通。不过干嘛非得蹲着死掉啊？难不成这间房子里有什么‘蹲下去找掉到沙发后面的东西’就会死掉的诅咒？”

“应该是视线。”

“视线？”

“蹲下去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沙发后面的什么东西，平时应该是看不到的。”

“沙发后面能有什么，不就是蟑螂吗？难道还能是通往异世界的入口？”贺子铭突然呆住，“不会吧，难道真的是那个……”

贺子铭从垃圾堆里翻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我记得我们正在查的那个案子就是……”

“‘我们’？”

“‘们’的意思就是你。”

“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了，在这个世界观里我们的关系到底是个什么设定？”

“大侦探和助手的设定。”

“那这里是？”

“我们合租的公寓，也是我的侦探社。”

“这集我好像在哪看过。”

“这就是事实。”

“下次再要说这么可怕的事情请提前通知，我要先做一下心理建设。”

“你够了！明明你自己才是顶着一张可爱的脸净说些伤人的话！”

“所以案子是什么？”

“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啊！！”贺子铭已经无力吐槽，把电脑转向林陆拾，“最近世界各地的研究所都检测到了一种奇怪的时空波动，他们发现这种现象类似于木马病毒，不过不会感染电脑，而是感染整个时空。被感染的时空可能会出现大范围的现实重塑，引起‘曼德拉效应’，但是更多情况下人们根本不会察觉，因为人们的认知已经被同时修改了。这种现实病毒非常隐蔽，它本身没有固定的存在形式，可以模拟任意一个现实时空，具有完美的拟态，能够轻易潜入一个时空中，替换掉其中一部分，继而对整个时空产生影响，研究人员把它命名为‘曼德拉魔盒’。”贺子铭解释道。“根据你的叙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现在所出的这间公寓恐怕就是‘曼德拉魔盒’的拟态，它不仅可以修改现实、影响人的认知，还能重塑历史，以达到它需要的某种现实。”

“这是CK级的现实重构了吧，至少是5级以上的现实扭曲者，基金会还没介入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有关部门已经着手调查了，他们打算用计算机建模模拟出被修改前的现实世界，跟现在的时空进行对比，已经派了专家过来。”

“对比出结果了吗？”

“暂时还没有，出了点意外耽误了。”

“意外？”

“专家在来的路上被快递车撞到失忆了，我们在调查的就是这起车祸背后有没有其他的幕后黑手在故意阻碍调查。”

“……”黑手确实有，不过不是幕后boss的那种黑，是非洲大酋长的那种黑。“这么说来，构造我在第二个时空中杀了父母堂兄这一‘现实’，是为了覆盖原本时空中那件小学生杀人案的事实，并且为了让这一虚构的现实更加贴近真实，还想让我穿越回明朝修改了部分历史，不过我没照做，这一来又产生蝴蝶效应导致世界线发生了其他变动，这一次这个公寓里没有发生凶杀案，但是仍然有人以同样的姿势在同样的位置死亡。”

“由于第二、第三个时空包括你穿越过去的时间点位于明朝的那个时空都是被重塑后的时空，所以事情的关键还在最初的那个时空里，”贺子铭接过话头，“那个被小学生杀死的父亲一定在死前看到了什么。如果是正常死亡，现场不会被仔细调查，也没有人会去深究，但因为是杀人案件，警/方介入调查，他们一定会彻查现场，特别是死者死亡的姿势不太寻常，他们在推理造成死者做出这一姿势的原因时应该也发现了死者看到的那个东西，将它作为物证保存，而那个东西是人们不被容许认知的东西，为了掩盖它的存在，‘曼德拉盒子’扭曲了现实，重构了不同的死亡案件用以填补人们的认知。”

两人对视了一眼。

“问题是，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