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昨天下午是否在超市购买过漂白剂？”

“是。”

“买了多少？”

“一箱，8瓶。”

“为什么买这么多？”

“打折。”

“用来做什么？”

“漂衣服，还有消毒。”

“你是否还买了浴帘？”

“是。”

“几条？”

“三条。”

“你家只有一个浴室，一个淋浴间，没有浴缸，为什么要买三条浴帘？”

“我不太确定挂浴帘的杆子高度，所以三种长度都买了。”

“你晚上还找物业借了一把小型电锯？”

“是。”

“用来做什么？”

“新买的架子尺寸不对，旁边放了电脑桌就放不进去，我想试试能不能改。”

“你会做木工？”负责讯问的警/察打量了林陆拾一眼，显然并不相信。

“会一点。”虽然他其实没锯过木头，只锯过尸体，但反正都是把什么东西锯断，桌腿和人腿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吧？

“你确定你只用电锯锯过架子，没有锯过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具体是指什么？”

警/察盯着林陆拾，一字一句地说：“任何东西，只要是你锯过的。”

“我没锯过别的东西，你们应该可以检查得出来。”

“从你家里没有找到电锯。”

“我昨晚用完就还给物业了。”

“物业没有归还的记录。”

“我去还的时候值班室只有一个人，正在打电话，看起来挺忙的样子，他让我把东西放下就让我走了，可能是他收了东西忘了登记。”

“没有记录，东西也没找到，你家和物业都没有。”

“查一下监/控就能知道我确实把东西还给物业了。”

“监/控只拍到你提着工具箱，证明不了电锯确实在里面。”

警/察说的是事实，林陆拾只能沉默。

“从你的浴室地板上还找到了一些纤维，应该来自毛巾或者浴巾一类的织物，但在你家里并没有发现与之匹配的，是你扔掉了吧？”

“是。”

“具体是什么？”

“一条旧浴巾，当抹布用完就扔了。”

“你还叫了快递今天早上上门取件对吧？”

“是。”

“你要寄什么？”

“房东落下的一本书，我准备用同城快递寄给她。”

“根据我们的调查，房东自己从来没在这间房子里住过，她怎么会把东西落在房子里？”

“是前几天我来签合同的时候，她到得比较早，可能是在那个时候把书拿出来过，之后忘记收好了。”

“什么书？”

“《回到明朝当王妃之邪王宠溺冷妃太嚣张》”

“……”警/察也不知道是被小说的标题还是林陆拾居然能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念出如此波澜万丈跌宕起伏的标题震慑到了，一时无语。“暂时就先到这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林陆拾摇了摇头。

“我要见我的律师。”

“谁？

“贺子瑜。”

“我穿越了。”

贺子铭是和贺子瑜一起来的。他刚要坐下，就听见林陆拾说了这么一句。他动作顿了顿才坐好，“一般这种情况下应该说‘我是无辜的’才对吧？”

“严格来说，在原时空的我是无辜的，但这个时空的我还不能确定。”

“你对自己也太没信心了吧！也多相信自己一点啊。”

“我只相信证据。”

“……这应该是我的台词吧！到底谁才是侦探啊！”贺子铭扶额，“那你说自己是穿越来的，有证据吗？”

“你收到的《邪神4》内测码是DF2UG44S6320。”

“诶？可是《邪神4》还没开始内测预约啊？”

“消息今天下午就会有了。”

贺子铭摸了摸下巴，“所以你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

“一个平行时空的未来，准确来说是12月4号，而这个时空现在是11月26号，共同点是都是我搬家的第二天。”

“你觉得这和案件有关系？”

“因为这样一来，事件发生的逻辑就完全不一样了。”

“什么意思？”

“在这个时空里，我搬家是在11月25号，租房应该发生在这之前，《邪神4》还没开放内测预约和游戏舱订购；但在我原本的时空里，我搬家是在12月3号，签租房合同交押金在两天之前，也就是12月1号，当时我刚刚在网上订购了游戏舱，为了节约开支决定租个便宜的房子，而我之所以还能租到这间房子，是因为在原时空里这是所凶宅。”

“凶宅？”

“对，之前发生过凶杀案，一个小学生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和哥哥。当时影响很大，没人敢住，房东为了把房子租出去只能降低租金。”

“……你可真厉害啊，连凶宅都住。”

“小龙女还住阴宅呢你怎么不说？”

“……”贺子铭沉吟道：“据我所知，你租的这间房子从来没有发生过凶案，不过杀了父母和哥哥，这个倒是很相似啊，会不会是你杀了人有觉得内疚，所以大脑出于负罪感和自我保护机制改写了表层记忆，让你以为这是一件与自己不相关的事？不过那样就无法解释你会知道我还没拿到的内测邀请码的事了。”

“所以我觉得还是穿越的可能性大一点。”

“说起来，你这个案子倒是让我想起了曼德拉的那个事件。”

贺子铭说的是著名的“曼德拉效应”，是指2013年南非总统曼德拉去世的新闻发布后，很多人表示在自己的记忆中曼德拉早在20世纪80年代就已死于狱中，这种集体记忆错乱引发了科学界对于平行宇宙的争论。“你觉得这个案件其实也是‘曼德拉效应’？”

“不过我们在曼德拉事件中都是旁观者，你说曼德拉本人会不会也受到同样的影响呢？比如说某一天早上醒来突然发现‘诶，我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这样？”

“你说的那只是一般的鬼故事吧。”

“这样吧，不如你先做个催眠，深蓝公司最近刚推出了一项意识重构技术，可以完全复原记忆中的场景，让人产生仿佛穿越时空一般的感觉，目前暂时还在试验阶段，不如你就去试用一下，看看你记忆中的时空跟我们所处的现实时空到底有什么不同，怎么样？”

“警/方会同意吗？”

“我会说服他们同意的。”贺子铭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也不用太感谢我，记得多给点委托费就行。”

“你只是觉得这样就又有和杨总说话的机会了吧。”

“倒也是，所以你千万别第一次试验就把全部细节都想起来，过程最好曲折一点，坎坷一点，最重要的是要漫长一点，越长越好，我相信只要我坚持不懈，总有一天杨小姐会被我的真心打动的！”

“我会尽量拖到世界末日那一天的。”

“……这个时候只用吐槽‘我就知道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就可以了！”

林陆拾歪了歪头，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们有那么熟吗？”

“……”

林陆拾从床上醒了过来。

这里是他的意识世界。他先是拿起手机确认了一下日期。11月26号，是他醒来后的时空。这回他没有赖床，起身换好衣服走了出去。

客厅维持着他上一次离开时的样子，唯一的不同是地板和墙上大片的血迹，甚至还有尚未干涸的血液沿着墙面淌落，整间屋子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看来这就是案发现场了。”林陆拾走进客厅，小心避开地上的血迹，环顾了一周，“血还没干，应该刚杀完人没多久，但没有尸体，嗯，这也正常，毕竟我现在是在自己的意识里，不想看到家人的尸体也是人之常情，潜意识里自动屏蔽了，不过我还是看到了这个场景，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我穿越了，并且获得了平行时空中我的记忆；第二种就是我确实记忆错乱了，这是在现实中发生过、但被我‘遗忘’的事情。虽然我个人比较倾向于第一种，不过必须得说，不论是哪种情况都很不妙啊。”

“血迹溅射的中心有三处，一处在客厅沙发旁，一处在餐桌旁，一处在娱乐室门口到客厅转角的地方。”林陆拾绕着客厅走了一圈，观察着血迹的分布。“死在餐桌边的被害人应该是被凶手刺穿颈动脉，然后向前倒在桌上，娱乐室门口的被害人则应该是被刀捅进腹部，从血迹喷溅的高度可以看得出来，这两处都比较好判断；沙发旁边的情况就有点复杂了，从地上的血迹被蹭掉的痕迹来看，被害人是侧着身子倒在地上的，双腿应该呈蜷曲状态，所以鞋印离臀部很近，可能当时被害人正蹲在地上，凶手从身后用刀刺过来，瞄准的应该也是颈动脉，但第一刀刺偏了，被害人惊讶之中转身去看凶手，凶手又补了一刀，因此被害人是侧身倒地。”

“娱乐室门口的被害人身高165左右，身材苗条；沙发边的被害人身高估计在177~183左右，具体取决于他的腿长，因为双腿蜷缩痕迹不清晰不太好判断，不过他身体着地一侧的手臂留下的轮廓倒是挺清楚的，估计应该差不离，除非他是刘备转世；坐在餐桌边的被害人身高应该在180左右，当然前提也是他的腿要够长，毕竟从血迹的位置只能推断出血液喷溅的高度，看不出他坐在椅子上双腿能不能着地。”林陆拾叹了口气，“不过我觉得着地的可能性很大，没记错的话我哥身高181，我爸180，我妈166，身高都符合，而且在我做的那个梦里我哥就坐在餐桌上，我爸蹲在沙发边，我妈当时在主卧里，其实也就是娱乐室，因为我想到游戏舱可能比较占位置，还要放电脑桌和其他杂七杂八的装备周边什么的，就把主卧留出来当成娱乐室，而把比较大的一间次卧拿来当成卧室。看来那个梦也不是单纯的梦，应该和我在这个时空的记忆有关，至少反映了部分现实。话说我哥也太惨了吧，明明人还在国外，七章一次正经出场都没有，就已经被死了两次了，是说作者你薅羊毛也别逮着一只薅啊，多少考虑下剧情的平衡性啊。”

“警/方怀疑我在杀人之后用电锯分尸，用浴巾擦拭血迹再用漂白剂处理干扰鲁米诺反应，扔掉用过的浴巾和电锯扔掉消除证据，然后把尸块用快递寄转移出去，塑料浴帘的用处大概是分尸后方便清理房间或者包裹尸块避免血迹渗漏吧，”林陆拾在头天梦里同样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一手撑着脑袋思考，“姑且不论这种方法能不能成功掩盖罪证，首先杀人的手法就很值得推敲。两名男性死者都死于背后刺杀，而且一坐一蹲，体/位都很低，说明凶手对正面袭击没有信心，而女性死者的情况则相反，当然也有可能是凶手先在客厅里杀害了两名男性死者，女性死者听到动静出来察看情况，凶手没有从背后下手的机会，但仍然成功将其杀害，体格、力量至少不会相差太远，如果是发育不错的半大小孩，加上又是出其不意，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反过来如果我是凶手，虽然趁人坐着的时候从背后袭击确实比较省事，正面刺向腹部也姑且还算合理，但是以为偷袭一个蹲着的人可以轻易得手就是犯了想当然的低级错误了，毕竟对方也有可能突然抬头一个头槌，这种前车之鉴也不是没有过，搞不好说不定还会被撞断肋骨，无论怎么想我都不会选择在这种情况下出手，再说也实在没有必要。

“而事后处理现场的办法就更荒谬了，亏他们能想出浴帘是用来包裹尸块的这种理由，怎么想也是保鲜膜更好吧！用快递寄尸体这种把戏又是哪本三流侦探小说的桥段啊！偏偏关键的证据一个也没有，说这不是蓄谋栽赃都没人信吧？诡异的是这桩案子看起来倒像是另一个平行时空中发生在同一间房子里的凶案，这到底只是巧合，还是两者之间实际上存在着某种联系呢……”

思索中，门铃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