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焦安国的手机发出焦躁不安的震动,仿佛被人捉住的蛾子,不断颤抖。
所有人的目光又汇聚到焦安国身上,他不是柳明明,神色如常的打开手机,不过听完电话后,脸色严肃起来。
“是秋山古墓的同事打来的,他们又挖到了一批尸骨,应该就是山贼的,有二十几具。”
柳明明一语成谶,此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低下了头。
“嗡——嗡——”
焦安国的手机又响了,是校长助理打的。划开,接通,他脸色越来越差。
“有几个学生被困在剧院了,当年那群山贼也变成了缚灵。小林,通知催眠师过来,其余的人跟我去救人。”
他把手机放进裤兜里,从腰带上拿出一根巴掌长的黑色铁棍,甩开,变成了一米来长。
有点儿像警棍,不过材质看上去更古朴,上面刻着些红色的篆文,专门用来对付鬼怪,叫做荡邪。
催眠师是长城特设的职位,如果在办案途中,被普通民众看到了灵异事件,就会让催眠师来对他们进行催眠,给他们暗示,看到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王清河和金隶当然也在其中,湖边再次只剩下柳明明和大福,两个人挨着在坐在石头上,柳明明摸出手机。
“大福哥,咱们接着把相声看完。”
-
“嘭——嘭——”
一柄镌着虎纹的锻刀,砍破了试衣间的大门,木渣裂得到处都是,没过几下,缝隙就大得足以看到外面的人了。
他穿着古代短卦,浑身横肉,满脸络腮胡,一道疤从额头贯到嘴角,几乎要把他的脸分成两半。
里面挂着各种演出服,角落里躲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学生。
他们是话剧团的,本来在排演话剧,突然收到了辅导员要求所有人回寝室的信息。
但是话剧下周一就要演出了,还有几个细节没磨好,副团长让他们在排练一个小时。
这时突然冲进来一群人,拿着砍刀,穿着古代的衣服。
他们原本以为是另一个团的,还想说他们的服装道具挺逼真,谁曾想那些人一刀就把舞台劈了个洞。
大家吓得四处逃窜,到处找地方躲。
“这些人是谁啊?他们穿得好奇怪!”一个女生躲在一堆衣服中,只露出张脸,脸上有些雀斑,两只眼睛骨碌碌的看着门外。
“这一看就是精神病,不知道从哪个院里跑出来的,警察怎么还不来?那个门要坚持不住了。”另一个男生压低声音说。
“我们是不是快死了?我还没给我妈打电话呢,”另个女生哭哭啼啼的,说着就掏出手机,正要拨通电话,门轰得一声倒塌。
她吓得手机掉了出去,顺着地板滑到了路中间。她目露惊恐,眼看就要抑制不住叫出来,雀斑女生急忙去捂住她的嘴。
她们周围全是衣服衣架,雀斑女生一动,就发出了响声。
山贼听到动静,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转了过来。
正在哭的女生止不住的发抖,要不是被雀斑女生捂住了嘴巴,她随时会叫出来。
这时,躺在地板上的手机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女生母亲的声音。
“文文啊?吃饭了嘛?打电话干什么?”
“文文,怎么不说话?”
试衣间里很安静,就算手机没开扩音,也足矣听清楚那头的声音。
山贼侧了侧脖子,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手却握紧了锻刀,声音再次响起时,不由分说的砍了下去。
啪——这只当季最新款的手机断成了两半,连带着地砖都被砍裂。
那人似乎没见过手机,觉得奇怪,他蹲下去,准备用手去抓。
他很高,起码一米九个的个子,当他蹲下去的时候,躲在衣堆里的女生看见了他脖颈上的凹陷。大概有一个篮球这么大,整个背连着脖颈的部分,完全变形,还隐约能看见几截冒出肉的骨头。
都这样了还没死?
两个女生大概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么诡异的一幕,雀斑女生看上去还算镇定。
但那个本来就在哭的女生,最终还是没忍住,腿软了一下,正好碰到了衣架子。
发出的声响引起了山贼的注意,他收回手,起身走过来。地上的东西在奇怪,也被他一刀砍成了两截,是死物,更重要的是活物。
雀斑女生一只手捂着她朋友的嘴,另只手藏在身后,结出个法印。
山贼很谨慎,他没有完全走近,而是举起锻刀,往面前的一堆衣服砍去,两个女生就躲在那些衣服下面。
“死神经病!我在这里,来追我啊!”
眼看那锻刀就要落两个女生头上,藏在另一个地方的男生跑出来,他随手抓了一把衣架子,全往山贼身上扔。
山贼又高又壮,这些个衣架子扔在他身上,就跟饶痒痒似的。
他的注意力被成功吸引了过来,转过身,锻刀背在背上,头扭了一圈,但颈椎已经变形,扭得很诡异,一卡一顿的。
衣堆里的雀斑女生双眼微眯,手上的金光淡了下去。
男生见状不对,立即就跑。
谁知一脚踩在被砍碎的木门上,整个人失去重心摔倒,身体和地面接触,发出令人惊惧的声音。
他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门上的木刺还嵌进了肉里,尖锐的疼痛,让他连爬起来力气都没有。
山贼惨白的脸狞笑着,挥动锻刀,砍向他头顶。
男生登时浑身僵硬,吓得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男生睁开眼睛一看,发现面前站了个女生。
这女生是谁?是他们团的吗?怎么没见过?
“同学,同学,你快跑,他们都是神经病!真的会砍人!”
王清河侧过头,冲着他笑了一下,说:“你还挺仗义。”
说完,手指上的黄符飞射而出,像两柄飞刀穿风而去,贴在山贼身上,立即燃起熊熊火焰,
这山贼显然比刚才的书生厉害,他虽然痛得面目狰狞,可还是挥动着锻刀砍向王清河。
男生以为王清河会被一刀砍成两半,但她动作灵敏,侧身躲过的同时,身体鬼魅的绕到山贼侧面,两手一错,分明是个很简单的动作,却带着难以想象的强悍力道,令人牙酸的咔擦声响起,山贼的右臂断了,钢刀落在地上,哐当一声,地砖当即就裂了。
王清河顺势抽出数张符,贴在山贼的身上,火焰愈燃愈烈,他在地上滚来滚去,妄想这样扑面身上的业火。
奇怪的是,他浑身都是火焰,碰到试衣间里的衣服,那些衣服却没被火舌燎到。
眼看他要被业火烧成灰烬,王清河手中出现张黑色的符纸,上面的符文发出浅浅的金芒,像层雾似的包裹着山贼。
片刻,金芒散去,山贼消失。
王清河把手中的黑色符纸折成了三角形,轻巧的吹了口气,揣进衣袋里。
她转过身,发现地上的男生嘴巴张得能塞下个足球。
他的世界观崩塌了。
王清河环顾房间,目光在躲着两个女生的衣堆上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低下头,看这个男生。
“有没有人受伤?”
男生愣住。
王清河摇了他一下,疼痛让男生的意识回拢,他看着王清河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我问你有没有人受伤?”然而王清河却失去了耐心,语气恶劣。
“有有有,”男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我们副团长,他被那些神经病砍了一刀,但是我好像看见他被一些男生带走了,不知道在哪里,同学,你……”
话还未说完,王清河就越过他走了出去,焦安国正好走过来,他拿着卫生纸擦荡邪上的血。
王清河指了指里面:“有三个,还有人受伤了,我去找找。”
焦安国对她点了点头。
很快,剧院里的同学全部获救,一共八个人,还有个受伤的不知所踪。获救的人全部在大厅里,坐成一排,神情呆滞,像一群鹌鹑。
他们的世界观,在短短一个小时内被重塑了。
这时,一个长相普通但笑容甜美的女人,和小林一起走了进来,她和大家打招呼,身上莫名有种让人舒心的感觉。
“同学们,晚上好啊。”
还有个受伤的副团长没找到,剧院里已经没人了,王清河顺着剧院外找。
她运气不太好,找人这种事情多半都要花很长时间,所以她找得很随意,还抽了张符纸出来折小动物。
谁知王清河一拐弯,就看见了路上的血迹,滴撒状的,一直蔓延到黑暗里。
王清河心说今天运气可以啊,她把折的小动物收起来,另外抽出张符纸绕在中指上,顺着血迹走去。
血迹蔓延到桃林里,桃树种得整整齐齐的,花都落尽了,枝头挂着比拇指还小的毛果子。越往里走,路灯没有了,桃树的剪影变成一只只蛰伏的巨兽,规整的伫立在地上。
没过多久,王清河就看见了围坐成一圈的山贼们。
他们不知从哪来搞来了篝火,火光映再他们脸上,各个脸皮青白,凶神恶煞。但又神态自若的聊天闲扯,说的是哪家的媳妇又生了,哪家的小子又怎么怎么样了。
这些缚灵比较特殊,他们的意识和身体不再同一时空。意识上,这须臾的数千年是一片空白,他们还活在截杀路人的日子里。而身体,早已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时空,就算看到的听到的和自己熟知的不一样,他们也会自动屏蔽。
副团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一边,大概是嫌他吵,嘴里被塞了一团布,乌漆嘛黑的,不知道从哪里找的。
这里的山贼大概有十几个,除了剧院里的那些,应该全在这里了。
果然还是运气不好,王清河默默收起了符。
要是以前的她,这些山贼压根儿不够看的。但她出了场意外,神力损了一半,后来自蜕神骨入轮回,又舍七七八八。
所以她才要借助这些符纸,把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要对付这十几个即将觉醒的缚灵,救出这个学生,还要全身而退,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王清河蹲在桃树后面想了好一会儿,发现不远处有个猫窝,里面似乎还有几只刚出生的猫崽子。
学校里面一般都有流浪猫,经常有学生给它们喂食,还给它们做窝,养得膘肥体壮的。
-
副团长是个男生,他腿上被砍了一刀,血一直流到了现在,那些山贼嫌他的惨叫声太吵,给他嘴里塞了块布。
他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躺在地上,眼泪从刚才就没止过。
突然,一只大耗子朝他跑了过来,他吓得一激灵,定睛一看,竟然只是奶里奶气的小猫。
哼哧哼哧的迈动小短腿,圆滚滚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它的肉垫子踩在草皮上悄无声息,身体又小,很快就避过山贼的耳目跑到副团长背后。
然后,副团长感觉那只猫在解自己的绳子,尖锐的爪子不小心抓在他手上,还有点疼。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或者就是快死了。
“什么人?”
原本正在闲扯家常的山贼突然躁动起来,他们拿起武器,纷纷起身。
桃林里,走来一个修长的人影,眉眼隽雅又温和,瞧不出悲喜。
所有人都看着他,就连那只正在努力解绳子的猫,都踩在副团长的肩膀上,用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金隶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看见那只奶猫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
王清河心想,他莫非认出我来了?反正大佬都来了,这人得救了,还是快走吧,找个隐蔽的地方变回来,要是过了十二点就麻烦了。
她正要走,副团原本侧躺着的身体倒了下来,正好把她压住。王清河差点当场吐出来,奶猫转眼变成猫饼。
大佬就是大佬,一句话不说就开打,副团被一只差点扔在自己身上的斧头吓晕,这才压住了王清河。
王清河依稀听见接连不断的惨叫,然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压在她身上的副团被移走,她松了口气,刚准备跑,就被人捧了起来。
刚经历一场恶斗,金隶连头发丝儿都没乱一下,他右手上笼着团黑气,原本白皙骨线流畅的手背和手指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诡秘符咒。
发觉小猫盯着自己的手看,金隶把右手收回来,用一只左手捧着它。
这个猫刚出生没多久,蹲在金隶手上还有空余的。
王清河想跑,发现自己的神力完全消失,糟糕,已经过十二点,她被困在小猫的身体里了!
她很想骂人,一句脏话冒出来,却是奶声奶气的。
喵——
怜人得紧。
王清河快崩溃了,半辈子的英明神武毁于一旦,现在,只希望金隶认不出来。
认不出我认不出我认不出我认不出我!
王清河在心里祈祷。
“王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