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说,他们这村子离天胜宫不远,一向都风平浪静没什么妖邪作祟。
直到上次,天胜宫不知在这村子里发现了什么,大张旗鼓领着人在村西头的乱坟岗挖了一通,不知挖了个什么东西带走了。
村西头的乱坟岗,来历已久。听有些年岁的老人说,那里埋的都是些戍边的将士。将军百战死,黄泉枯骨无人问,就统统收在一处,胡乱找个地方埋了。
所有的怪事都发生在天胜宫从乱坟岗离开后。
一到夜里,就有个披头散发的野鬼提着剑到处游荡,仿佛是在找什么东西。刚开始人们在街上意外碰到了都被吓得不轻,后来有人发现那鬼没有眼睛。于是想了个到点就灭掉所有光源的主意,又尽量早早安寝不发出一点声声音。渐渐的,见那鬼没有害人之意,村民也都没那么恐惧了。
只不过人鬼殊途,终究也是该想个办法送她走的。
“一出事我们就想到了去天胜宫找人帮忙,但仙门之地也不是我们这等俗人能进得去的。”
“去的人在雪山脚下守了整个三天也没见到半个天胜宫的人,所以就回来了。”
天胜宫遭难的事恐怕他们还一无所知呢。
这么说来,那截断剑应该就是天胜宫在这里挖出来的了。
那小乞丐还在庆幸:“幸好我今天尿急出去起夜,这才让我碰到几位仙师。你们这一来,可算能解我们烧眉毛了......”
“???”
“小兄弟你说的可是燃眉之急么?”
“哎,对对对就是那个什么急。”
“......”
徐闻钦率先提议:“要不然我们明天还是先去那乱坟岗看看吧。”
孟英和柳荀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倒是扶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想得出神。
“小......长老。”柳荀有心想缓和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咱们明天一起去乱坟岗看看吧。”
她这才回神,愣愣的答了句好。
几人随意收拾了一番,打算将就着过个夜。
等夜半时,见其他人都睡熟了,扶鸾一脚过去毫不留情把柳荀踢醒,压低了声音:“随我出来一趟。”
柳荀睡眼惺忪跟了出去,一出门,风雪迎面而来,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小神君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柳荀故作狗腿,妄图蒙混过关。
扶鸾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当即一个白眼过去:“本座与你的私事暂且放一边,现在本座要与你谈一件正事。”
又强调一遍:“别以为本座会轻易原谅你,现在单独把你叫出来无非是因为有些事不能让他们知道。”
“是。”见和好无望,柳荀顿时无精打采。
扶鸾尽量无视他:“之前那游魂明明看不见,却还是直冲我而来。”
“我先前一直想不明白,后来听了小乞儿的话,我算是明白了几分。”
“或许是因为我之前靠近过诛邪,身上沾染了点它的气息。而那游魂找的东西就是诛邪,所以她就算看不见也会冲我而来。诛邪的气息,并不需要一双能看见的眼睛。”
她没将那天用用除魔印净化诛邪又遇到黑衣人的事告诉柳荀。
“小神君的意思是?”
“我明天就不同你们一起去乱坟岗了。”
“为什么?”
“我身上诛邪气息还没散的干净,只怕我一靠近那地方,就会发生什么大家都不想见到的事。”
“也是。”柳荀若有所悟“我明白了。徐闻钦他们那儿我会替你遮掩过去的。”
第二天一大早,扶鸾推说身体不适,就没和他们同行。
孟英开始说要留下来照顾她,万般不情愿被柳荀生拉硬拽扯走了
“孟姑娘,万一那地方凶险,你去也能有个照应。放心吧,这里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说是乱坟岗,其实也就是个十分不起眼的小地方。周遭倒是不见什么阴邪之物,只寒鸦凄惨的叫着,荒凉无比。
“这天胜宫怎么这么缺德啊!”柳荀愤怒的叫了一声:“这做事也忒不厚道了,把人给挖出来东西给人拿走了还不负责埋回去。”
小乞儿把他们带到这附近之后就不敢再走了,是以这地方如今只有徐闻钦他们三个。此时听到柳荀这句话,孟英和徐闻钦脑袋朝前一探。
茫茫雪地上,单薄的棺材就这么直白的露在外面。里面的人早已化成枯骨,眼眶那里干瘪下去,什么也没有。最令人意外的是她的脚腕上竟然拷着一段手臂粗的铁链,身上衣服也不知被什么东西啃得破破烂烂......
在场三人皆生了恻隐之心,张罗着让她入土为安。
原来安葬她的地方已经被冻住了,幸好这里埋的都是些兵士,场地里最不缺的就是兵器。柳荀和徐闻钦找了几个趁手的,打算重新为她挖个坑。
孟英四下里找了找,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块倒在地上被冻得结结实实的墓碑。
她贴了张火符,好一会儿那冰才化开,露出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来。
天宁二十一年
王怀真
葬于西北无名之地
整块墓碑上,只有王怀真三个字最为工整,就像是写下这个名字的人早已在心里、在纸上练习了千万遍。
孟英心下唏嘘,掏出巾帕一丝不苟把墓碑擦干净了。
见此处并没有什么异常,几人把王怀真重新安葬之后就原路返回。在外面耽搁了近一天,回去时天已擦黑。离院子不远就看到院子被闻讯而来的村民围了个水泄不通。村民人人手里都提着些吃食,见到归来的几人就像见了救星似的。
“仙师们来了,我们终于有救了。”
领头的村长走上前:“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请仙师们收下。”
徐闻钦见惯了这种场面,笑着上前招呼。
小乞儿不解:“怎么还没开始做事,村长就把礼都送了?”
小乞儿本是自问,却没想到柳荀靠得近,把他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们村长可精明了。”柳荀对这种手段有些不屑:“先好吃好喝的哄着,就不担心我们不认真做事了。”
好一会儿,徐闻钦推说黑夜将至、游魂将行,这才让人群散去了。
小乞儿平时没见过村民这般大方,立时抢了个馍大口啃了起来。一边啃馍,一边推开了门。
几人或喜或无谓的表情凝在脸上。
院子里一片冷清,没有半点生气。
什么东西都没少,唯独少了一个扶鸾。
孟英慌了神:“人呢?”又后悔不已:“今天早上我就应该留下来的,我就不该和你们一起出门的。”
“她身体不舒服,是该有个人留下来照顾的。我怎么就一时头脑发昏和你们一起出去了!”
柳荀也颇觉意外,没了主意。
“你们都站在门口干嘛?怎么不进去?”身后传来一道带着疑惑的清脆女声:“游魂的事你们有头绪了吗?”
四人转过身,和脸上身上东一块泥、西一块土的扶鸾打了个照面。
“你这是?”柳荀实在是想不到平常最爱干净的扶鸾会因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去哪儿玩泥巴了?”
大概是因为身为长老的扶鸾生的模样太小了些,又或许是他们沉浸在这难得一见的场景中还没回过神来,他们竟都没有觉得身为“弟子”的柳荀对长老说这句话有多么的不妥和大逆不道。
刚才还带着笑的扶鸾因为这句话顿时冷了一张脸,一言不发越过他们进了院子。
在院子里坐了好一会儿,扶鸾才拾掇干净出来。
她的第一句话就足以惊掉他们的下巴。
“我把那个游魂抓回来了。”
说罢,喃喃念了一段咒语。
眼前金光一现,游魂就在这金光里缓缓现形。
此时的游魂俨然已换了一副模样,挽上高马尾,随意簪了根木簪,银袍白甲利落飒爽。面容平和,无限静好。唯一遗憾的就是那双再也无法恢复的眼睛,倘若这眼睛添上神采,这坐在眼前的女将军又该是何等风华?
“你怎么会想起一个人跑去抓她的?”柳荀眼见为实,却还是不敢相信。
扶鸾实在是不想解释自己是因为不想听到柳荀说什么“非凡间术”“禁术”这种话才会单独行动的。可如今孟英他们都想要个答案,她也不好随意糊弄。
要认真的糊弄才行。
“你们走后我便察觉到一些不对劲,我怕你们出事就追了出去。”
事实却是她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抓到游魂,为了不暴露自己那些“奇奇怪怪”的法术,她还特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施法寻到了游魂的踪迹。
“我没看到你们,就想着先回来等等。”
她一路追去,终于找到了游魂。
“谁想在半路上和游魂碰上了。”
与游魂好一番打斗,终于反借那残留的诛邪之息制住了她。
“我好不容易才制伏了她,谁知道回来时路不好走,我脚下吃了些亏。”
这话有真有假,路滑,她的确摔了几跤,但还有些脏东西是打斗的时候蹭上的。她不愿过多诉说自己的艰难,毕竟堂堂昆仑小神君对付一个凡间的游魂还这么吃力,说出去怕是要给昆仑丢脸了。
“好啦。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扶鸾借机转移他们的注意:“她如今已经清醒了,你们没什么要问的吗?”
“有!”孟英抓住机会,小心询问:“你是叫王怀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