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叶晚棠吃的心不在焉。
“不好意思啊,”叶晚棠歉然道,“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想回公司一趟……”
林陆拾表示理解:“没关系。”
叶晚棠:“下次再请你吃顿好的。”关键是一定不能有傻/逼坐在隔壁!
林陆拾:“不用这么客气。”
叶晚棠:“还是要的,这是后辈对前辈的尊敬。”
林陆拾:“有机会帮前辈介绍点生意就行。”
叶晚棠:“一定一定。”
十分钟后。
叶晚棠站在23楼杀协门口,略显尴尬:“前辈,生意来了。”
林陆拾毫不意外地在他身后看到了苍白如同幽灵一般的寇雪。他侧身让两人进来,“请进。”
林陆拾寇雪让到沙发上坐下,顺便倒了杯热水。
寇雪接过:“谢谢。”
一旁的叶晚棠死死盯着寇雪手里的杯子。
寇雪被他看得发毛,忍不住问:“叶师兄,这个杯子……怎么了吗?”
叶晚棠讪笑:“没,没怎么。”
寇雪:“那你一直盯着它……”
叶晚棠:“我就是看它好看。”
叶晚棠:“怕你不小心打了,这么好看的杯子,感觉怪可惜的。”
寇雪:“……”难道这杯子其实是古董?
叶晚棠:“……”万一你要是用碎瓷片割腕可怎么办!
林陆拾:“……”下回还是去买几个一次性杯子吧。
林陆拾:“所以寇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委托我们办理的吗?”
寇雪脸色苍白,神情却很平静:“我想请你们杀一个人。”
“您想杀谁?”
“钱鑫。”
“钱鑫是我的前男友……虽然他应该只是跟我玩玩儿,估计不会承认吧。”寇雪说,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我认识他的时候才刚进演艺圈,连十八线都算不上,又不是正经科班出身,没有人脉,只能在各个片场当群演、跑龙套,片酬虽然微薄,但是勉强养活我自己也足够了。我是农村出来的,没什么野心,只希望能在大城市立足,将来把父母接到身边,让他们享享清福,一家人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直到有一天,我在片场接到我母亲的电话,说我父亲出现了严重的心肌梗死,必须尽快接受心脏搭桥,否则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手术费用在我现在看来不算什么,但当时对我们家来说,却是一个天文数字。为了让我到大城市生活,我父母几乎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只能四处去求亲戚朋友借钱,最后筹到的钱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我父母知道在大城市里谋生不易,所以向来体谅我,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们绝不会来找我。
“就在那个时候我想到了钱鑫。我们之前在一个剧组里见过,他来给女主角探班,无意中碰到过几次,他给我留了电话,说我愿意的话可以找他,他能让我红。我当时没有接受,这时候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于是我尝试给他打了电话。号码是真的,他好像早就想到我会找他。他帮我找了一个女二号的角色,后来那部剧火了,我就跟着小小红了一把,片酬翻了几番,很快凑够了我父亲的手术费。我和他就是在那时候交往了一段时间,其实就是他包/养我,他同时还和好几个人保持着关系,我从来没指望他对我是认真的。
“没过多久钱鑫就腻了,要跟我分手。我同意了,我的事业正在上升期,签了经纪公司,也有了一些自己的资源,不必再依赖别人。就这样过了几年,我的事业越来越好,在城里买了房子,把父母从老家接到了身边,打算再过几年吃不了青春饭了就退圈,可是钱鑫忽然又找上了我,说想和我复合。
“我本来不想答应,可他却说当初要不是他帮我拿到角色,让我凑齐了我父亲的手术费,可能我父亲早就死了。我父亲的命是他给的。
“他的话让我动摇了。我想着他估计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只要暂时忍耐一段时间,他应该很快又会提出分手,就答应了复合。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不满意家里给他安排的未婚妻,想拿我当挡箭牌。被拆穿之后,他把事情一股脑推到我头上,说都是我纠缠他。事情闹大了,钱家的亲家要求退婚,钱家就来威胁我,要求我发声明,说明是我倒贴纠缠钱鑫,而不是钱鑫在有婚约在身的情况下出轨。
“我只能答应,发了那条微博。但我父母不能接受我被人欺骗,就这样为一个渣男毁了自己的前途。那段时间我父亲每天骗我出去买菜,其实是去钱鑫的公司,要找他讨个说法。他天天坚持,没想到居然真的把人堵到了。
“当天我父亲见到钱鑫,两人间发生了什么,具体过程我并不知道,只知道他开着车被我父亲拦下,离开时撞倒了我父亲。我父亲被送往医院抢救,还在路上就没了呼吸。
“然而医院的检查结果,我父亲是死于脑溢血,与车祸无关。我父亲本来就有高血压,和人争吵情绪激动引发脑溢血,是完全有可能的。钱鑫说,这是因为我父亲本就该死,如果不是他几年前好心帮过我,让我凑到了钱给父亲做了手术,我父亲早就死了,能多活这些年应该感谢他才是。
“明明是他开车撞倒了我父亲,事情却被说得像是我父亲故意碰瓷一样。我母亲无法接受父亲死后还要遭人污蔑,自杀了。
“就算如他所说,我父亲是因为他的‘好心’才得以苟活这些年,现在我父亲也已经死了,还搭上了我母亲的性命。
“我一定要杀了他。”
寇雪摩挲着手中的杯子,自嘲地笑了笑,“我不说你们应该也发现了吧,那个时候如果不是电梯正好停下来,我可能已经杀了他。”
当时寇雪被外套袖子遮住的手中就握着一把水果刀。
叶晚棠咳嗽一声,“我是怕你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将来会后悔的事情……”
“我确实太冲动了。”寇雪点头。“杀了那个人渣,我自己也会受到法律的惩罚。我不应该为了那种人毁掉自己的人生。
寇雪抬起头,看向林陆拾。
“所以,我想请你杀了他。”
“请问时间地点?”
“今天晚上,他就住在楼上嘉珀莱酒店的总统套房里。”
“好的,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您在合同上签字就可以。”
林陆拾把合同推到寇雪面前。
寇雪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叶晚棠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没来得及。
林陆拾检查了一遍合同无误,一份自行收好,另一份留给寇雪。“寇小姐,您的委托我们接受了,请您耐心稍等一会儿,任务完成后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寇雪点了点头,“谢谢,那我就先走了。”
“慢走。”
叶晚棠望着寇雪离开的消瘦背影,欲言又止。
林陆拾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啊?”叶晚棠茫然,“去干嘛?”
“带你实习。”
“诶??”
63层,嘉珀莱酒店。
总统套房的门铃被人按响。
守在客厅的四个保镖立刻警觉,对视一眼,领头的队长点了点头,一人起身过去开门。
门外是几个小时前才见过的娃娃脸青年。他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地打了个招呼,“您好,客房服务。”
保镖面无表情回答:“钱少没叫客房服务。”
“是吗?”青年笑容不变,“可是有人让我来杀他呢。”
保镖脸色骤然一变,一拳猛地砸向青年。青年轻巧避开,抬脚踹在保镖腹部,将他踹回了屋里,自己跟着走了进来。另外两人见同伴失手,立刻扑上前来。青年不避不让,反而迎了上去。两人堪堪就要抓到青年的肩膀,却被左右两记上勾拳同时击中,魁梧得几乎是瘦削青年三倍宽的身体倒飞出去,砸到天花板上又重重落下。而青年几乎连手肘都没怎么抬起,仿佛被他打飞出去的是两团棉花,而不是两个铁塔般的大汉。他顺手夺下保镖队长刚拔出的□□,反手将枪口指向了队长的额头。
“抱歉,工作需要。”青年说着,一枪托将人砸晕了过去,抬头望向窗外:“你不进来吗?”
“哈哈哈,”倒挂在窗外的人干笑了一声,打开窗户爬了进来,“做电梯果然比御剑快多了啊。”
“要相信科技的力量,不要封建迷信。”
“御剑才不是封建迷信呢!是生物能源啦生物能!”
叶晚棠环顾四周,低头看了看四个瘫倒在地上的人。“哇,不愧是职业杀手,下手也太狠了吧,这家伙整个胸骨都凹进去了一块,你是怎么做到的?”
“就,一拳过去,没了。”
“……”叶晚棠:“这就是传说中的长得越嫩,下手越狠?”
“我要是不下狠手,他们也不好跟雇主交差呀,”林陆拾耸了耸肩,“我已经是按最轻的标准下手了。”
“就把他们扔这儿?不会死了吧?”
“你可以叫救护车,不过他们的组织应该会派自己的医疗队过来,把他们送去医院的话你可能得自己出钱垫医药费,而且被媒体拍到也不好解释。”
“……那还是算了。”不然对经纪人更不好解释啊。
两人不去管地上东倒西歪的四个保镖。林陆拾提着枪走到卧室门口,叶晚棠跟在他身后,积极观摩学习。林陆拾抬手敲了敲门,“请问钱鑫先生在吗?”
没人开门。林陆拾耐心等了一会儿,又问了一遍。这次门颤颤巍巍地打开了,钱鑫只来得及套了一条裤子,赤luo着上身,躲在门后:“你……你们想干嘛?”
“杀你。”
林陆拾语气平淡,举枪对准了钱鑫的脑袋,一边侧过头,对蜷缩在床脚瑟瑟发抖的妖艳女子微微一笑:“小姐,接下来的画面可能不太好看,您要留下来旁观吗?”
妖艳女子一怔,立刻裹着床单爬了起来,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光着脚冲了出去,跑到卧室门口时险些被拖在地上的床单绊倒。
“拿件衣服给这位小姐吧。”林陆拾说。
“好嘞!”叶晚棠将早就准备好的外套披在了妖艳女子身上,“小心不要着凉哦。”
妖艳女子顾不上道谢,没命地向门外跑去。只听见钱鑫在大呼小叫,一时求饶一时恐/吓,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直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再没有别的声响。
妖艳女子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深夜,寇雪收到了一条信息。
“任务完成。”
“杀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职业呢?”
林陆拾微微仰头,望着窗外的月光,“一个高尚的职业。”
“……我是在认真地问你。”
“我也是在认真地回答。”
“那么敷衍的答案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好吗!”
叶晚棠忍不住吐槽,顿了顿,忽然叹了口气,“可是杀人总是不好的吧。”
“是吧。”
“那为什么人还是要杀人呢?”
“人总会有杀人的理由。”
“即使是不正确的理由?”
“那要看你如何理解‘正确‘。”
“如果普通人杀人是不正确的,那么法律呢?依照法律杀人就是正确的吗?”
“刑法杀人是为了制裁罪恶。”
“法律可以处死杀人犯,而一个人如果杀死了杀人犯,自己也会变成杀人犯,尽管他的所作所为和法律审判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法律和个体是不同的,法律存在的意义正是为了建立一个公共准则,不让审判罪恶的权力落入任何一个个体手中,成为个体施行私刑的杀人工具。”
“你说的对。”
林陆拾笑了笑,“所以,法律应该被用来保护普通人,而不是成为压/迫他们的手段。”
“普通人杀死杀人犯也会变成杀人犯,既然这样,不如就把杀人的事情交给杀手来做。”
“法律应当被用于惩罚罪恶,伸张正义,而不是惩罚那些为了伸张正义所做的努力。”
“那么你是认为,她杀人的理由,至少对她来说是‘正确‘的了?”
“不,”林陆拾摇头,“对她来说,应该是不杀人才是‘不正确‘的。”
叶晚棠一怔。“不杀人是不正确的?”
“杀人,她要背负钱鑫的性命;但是不杀人,她要背负的是她父母的性命。”
“所以说,杀手这个职业呢,就是让有杀人理由的人不必亲自杀人而背负罪恶,而杀手只是出于职责完成工作,本身没有恶念,并且冒着风险替人解决问题本就是件值得尊敬的事情,于是没有人是真正的恶人,世界上充满了真善美,杀手就是这样一个高尚的职业吧。”
新电影片场。
导演:“晚棠,你演的这个角色是个杀手,他本来是个男人,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心理变成了女人,于是他就去做了变性手术,身心都变成了女性。”
叶晚棠:“……”
叶晚棠:“阿文,帮我订张去泰国的机票。”
郝思文:“给你订张去火星的机票,不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