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再叫我悦悦了,我不喜欢。”她打断林韵声。说完她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因为她实在不想听到林韵声说「是你不让我再叫你小谨了。」这样的话。
    陈谨悦事实上是被这样轻声细语的,温柔的林韵声弄得有些无措,剖白来得太突然,她怕等到对方讲完,已经没有去回应的话语。
    林韵声的嘴巴被捂住,也就不再说话了。车厢里静谧得过分,就连偶尔扬起的风也停止了。
    她左手探进她的短袜边沿,直接碰上了外踝骨。揉着那块又轻轻地按。
    痒。
    她终于愿意抬起头和林韵声对视。看她被捂住的嘴巴,和明明没有流泪却湿润的眼睛。她仍然觉得自己是那只濒死的鸟,林韵声的眼睛轻而易举剥夺她的感官,徒留脚踝上那一丝无法疏解的痒。车里借着路边零星的灯光能看清彼此,可林韵声背后巨大的荒芜,让她产生强烈的不真实感,是她熟悉的,从林韵声身上散发出来的未知与挣扎。
    明明要走的是我,但总让人觉得抓不住的是你。
    她松开了手,可还不想挪开眼神。
    她借着暗淡的光看她,她也不躲。车里安静得像在和时间对峙,她仿佛能听到林韵声细瘦的手指摩挲她皮肤的声音。
    “你今晚喝酒了吗?”
    “没有。”林韵声乖乖回答她。
    陈谨悦跨坐在她身上,让她要微微抬起头才能对上目光。
    林韵声贪恋这样的时刻很久了,日思夜想,她不愿意浪费任何一秒钟。
    一秒,你眼波流转,好像酒精还在你身体里作祟。
    两秒,漂亮的灯光反射进去,旧日时光都亮在你眼里。
    三秒,你眯起眼睛,我忽然觉得看着你,我也有些醉了
    四秒,我听见你鼓噪的心跳,和我的一样
    五秒,“你今晚喝醉了吗?”你听见自己这样问。
    你看她摇摇头,顺便挪开了眼神。
    “如果你喝醉了就好了。”
    “什么?”
    “你喝醉了就会不记得事情。”你轻笑了一声。
    “……”陈谨悦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你不记得,就最好。”
    “但就算你记得,我也没办法了。”
    你伸出食指去点她的肩膀,让她轻轻靠在方向盘上。你在她不解的眼神里,抬手遮住了那道目光。
    她很乖,有些错愕,但没有挣扎。
    “我很想你,小谨……”你把所有的情感揉进这六个字里。你怎么也没想到是自己先开口说出了这句话。
    你倾身,像以往无数次那样——你熟悉又陌生的记忆里——轻轻吻上了她的嘴唇。
    你温柔地试探,却不敢流连太久。红着脸,伴随剧烈的心跳又拉开了距离。
    呼啸的风不知何时又刮起了,你把捏在她脚踝的那只手移开,彻底关上了车窗,不让这个气氛被风卷走一丝一毫。
    你看着仍然不愿意睁开双眼的陈谨悦。
    你想起凯瑟琳说「我是希斯克利夫,他是我,我们的灵魂是同一个。」
    而此刻,你是眼含秋水的哑巴,她是目不忍视的瞎子。你是她,你们的世界又沉沦在同一片深海里。
    你抬手把她抱进怀里,靠在座椅上。
    ——海城的冬天冷得刺骨,却很少下雪。
    ——我身体里行进的列车又一次开始脱轨。海城没有落下的雪,却总在我心里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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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 自白书(林韵声 · 一)
    我叫林韵声,这个名字是我妈妈给我取的。
    她没读过什么书,怀着我的时候找发小借了本字典,天天翻,翻出了韵声两个字。声声悠扬,韵绕梁间。可如果是男孩儿,那就改一个字,叫韵盛。
    或许是我自己叫这名字叫了许多年,我觉得女孩儿的要好听得多。
    不过这些事情,不是妈妈亲口告诉我的,都是她的发小在我小时候偶尔讲给我听。
    她讲的时候总是带着惋惜和难过,我会觉得她的伤心比我多得多,我知道这有些奇怪,但我从没见过我的妈妈——她在我出生的那天因为子宫破裂,出血过多而亡。
    妈妈的发小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但总会帮忙照顾我,有时候我们一起并排坐在老屋门口的竹椅上晒太阳,她会捏着我的脸说,韵声长得真像妈妈,眼睛和鼻子都和她一样漂亮。
    是吗?我回到家里,翻出我仅有的妈妈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她和爸爸的结婚照,一张是她和发小坐在秋千上的模样。我看看照片又看看镜子。其实我不知道像不像,我只觉得很陌生。
    我被我爸爸带着生活,他是现在人们嘴里常说的老实人,不善言辞,但没什么坏心思。没活忙的时候,就呆在家里找活。有活的时候,他在工地里打工,每周会回来一天,给我带些俏皮的哄小孩子的玩意儿,然后给些钱给我奶奶,用来照顾我。有时我会听到我奶奶催他再给我找个妈妈,他只会回答说“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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