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间隙的战斗, 会是谁胜谁败，暂时无人知晓。
    蓝星这边，勒壹看着那个侦查人员在自己面前倒下, 但依然保持着恬梦般的呼吸，不由松了一口气。
    当然, 实际上他还保持着扑克脸——多次变身茧女的磨练到底让他学会了冰块扑克脸演技，将来如果能在偶像剧出演霸总, 他演技可能比流量小生还好些——避免叫谁看出社恐的端倪。
    茧女有社恐说得过去, 她看起来就是柔弱的小姑娘嘛，虽然力能扛鼎。
    但红皇帝也有社恐就很奇怪了，他可是皇帝啊。
    皇帝为什么不能社恐，这是职业歧视！勒壹在心里嘀咕, 松开了手中剑柄。
    这把最宽处约一掌宽的重剑, 便直接悬浮起来，像是护卫一样，环绕他身周旋转。
    头顶余晖冠冕的亮度也下降, 犹如夕阳露出天边的最后一丝艳红，坠在将熄未熄的边缘。
    他浑身上下的细碎宝石, 也不再像刚才那样闪烁瞩目。但正是因为周围环境暗了下去，人眼才能辨别这些宝石的质感。
    某个还保留着王室的岛国, 嗯，不是亚洲的那个。
    军情八局内, 一位负责人紧急连通的数位专家。
    其中一位专家是精通古典服饰的设计师，她眼镜下的眼睛，隔着屏幕也能分辨布料材质。
    “金红黑三色做主体, 点缀白色, 非常经典的配色。红色是丝绸, 染色工艺极佳，如果能让我触摸一下，我可以搞清楚是用的天然染料还是化工染料。黑色，某种皮毛，质感近似貂皮，一看就知道是完完整整从身上剥下来的，绝对不是用碎块皮毛拼凑的低劣货。
    “披风看起来像天鹅绒，对，很沉。边缘缝上白色皮毛，这一圈皮毛里还点缀了钻石。与女王陛下当初加冕穿得披风也不差什么了，领口围起来的皮毛里有羽毛支棱出，看不出这种羽毛来自哪种鸟，你们叫鸟类学家来辨认一下吧，但我怀疑不会是蓝星有的鸟。
    “披风内侧有金线锈的纹章，不能再放大点吗？我只能辨认出长剑荆棘和王冠三个要素。
    “当然，还有金链，金饰，到处绣上图案的金线……这一身的重量和一个成年人体重比也差不了多少，大部分国王在加冕典礼上穿类似的衣服，是要半打侍卫帮他托起披风的。那个突然出现的老人穿上后竟然行动自如，还能做挥砍的动作，异世界人是不是天生力气比蓝星人大一些？”
    “女士，请别发散，说结论。”
    “好吧，好吧，虽然形制与欧洲各国的传统冕服有区别，但我相信这就是一套真正的冕服。”
    同时，贵族纹章学专家，同样得出“没有见过类似纹章或家徽”的结论。
    拍卖行请来的鉴定师确定，这一身衣装上的大小宝石，都是真的，但是天然宝石还是人工，得近距离观察。
    “就连敌人也称呼他为陛下，”异世界项目的负责人不由点点头，“他的身份可以确认。所以，他是一位皇帝，还是一位国王？”
    在欧洲，这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不管是皇帝还是国王，这位陛下显然是极为尊贵的人。五星国没法好好招待他，如今只有我们米旗国，既有大国的实力又保留了王室，更有资格和这位陛下对等交流！”负责人亢奋起来，“让驻五星国的大使找到机会和这位陛下搭话，邀请他来米旗国！”
    兴奋起来的不止米旗国，蓝星近两百的国家里，至今保留了王室和君主制的国家有二十五个，无论这些国家是什么实力，此刻都觉得自己更适合与出现在菏庄市的异世界陛下建立交流。
    毕竟五星国如今从制度到意识形态都是反帝制的嘛。
    你们已经获得了茧女的青睐，难道还要吃独食吗？
    五星国方面也陷入了为难。
    比起茧女，新出现的异世界人，态度上颇为冷淡。
    王室是世界上莫名其妙规矩最多的地方了，比方说，欧洲那边的贵族就有个规矩，地位低的人不能向地位高的人搭话，除非地位高的人主动表示交流意愿。
    王室和贵族就是这样，用一层又一层的规矩，将地位高低不同的人隔离开。
    正是因为这一点，明白规矩的伊喆茹不会像当初对茧女那样直接开口询问，周围的士兵更是在后方指挥的叮嘱里不敢说话。
    于是，收回剑的勒壹站在奇异的安静中，茫然。
    这些军人要是同他说话，他会很紧张。
    大家不说话，却紧盯着他，他更紧张了。
    难道他刚才哪里做得不好，掉马甲了吗？或者一位皇帝不该自己出声呵斥，应该找个侍卫或者大臣代替自己发言。
    可他看当时茧女情绪明显不对……
    呃，也有可能他看错了，虽然靠之前的共鸣，他对茧女现在什么情绪有几分把握……他真的有这个把握吗？
    勒壹陷入自我怀疑，直到一人打破这条街道上的诡异气氛。
    茧女走出来，走上前，来到红皇帝身边。
    她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刚刚挨了勒壹一剑的侦查人员，然后抬头道：“没有事，只是睡着了，另一位战士应该也一样。”
    她想了想，继续道：“虽然我没有遭遇过梦魇，但当初晨岚分享的经验，有说过这种情况，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唤醒。不能让他们继续躺在这里，请将这两位战士带回你们的营地吧。”
    茧女的性格，比之前好像略有变化。
    接触过她几次的井星凯等人，还有各国成立的研究团队，都感觉到了这一点。
    之前的茧女可不会这样长篇大论地说话。
    同样，之前的茧女身体冰冷，言语无法通活物，背后也没有长出翅膀。
    是因为活了过来，心态随之变化，性格出现不一样的表现吗？
    不少人得出这个结论，便没有放在心上。
    比起探究茧女的性格变化，不如探究她如何从之前接近亡灵的模样，取回生命力。
    如果她能活过来，死于鳞卵变成丧尸的人，是不是也能活过来？
    小小的女孩，站在来，站在红皇帝的身侧。
    她扫过周围，五星国军人们敬佩和怜爱的目光，以及光照不到的黑暗中，流淌着恶意的目光，在感知中一清二楚。
    她扬高了声音，“诸位，请让我为你们介绍！
    “红王，圣拉蒂摩尔第五子，持赤旗统一晨岚，建立诺丁帝国之人，‘不眠者’昆廷大帝！”
    好长的称号，一下子叫人想起，某个关于多少人进屋子①的笑话。
    发现一些战士抿唇忍住笑容，只是想缓解这个气氛，解救勒壹的茧女，歪了歪头。
    一只大手按住她的头顶，揉了揉。
    茧女侧脸发现红皇帝朝她看来，忍不住扬起一个笑容。
    同样想起这关于某部烂尾电视剧中女王的笑话，勒壹放松了一些，可算有余力继续想象胡萝卜马铃薯西蓝花。
    咳嗽一下然后装腔作势说点什么……不，不能咳嗽。
    天使先生？天使先生？给个台词？
    咦？没有回音……难道又因为什么通讯中断了？
    糟糕，看来得和刚才的“无礼之徒”一样靠自我发挥。先说——
    “朕既是诺丁的昆廷·拉蒂摩尔。”
    昆廷二世向前走了一步，他低沉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所有人听清。
    “梦魇刚才被朕击伤，短时间不会再出现。”
    短时间是多久，顿时很多人想问。
    不知道短时间是多久的勒壹只是凭直觉说道。
    昆廷二世抬起头，因为刚才多次轰炸，这条街道上硝烟未散，站在街上，仅能模糊辨认出那轮向西的银月，看不清星星。
    “向八芒星起誓，”说到这里，勒壹顿了顿，“此处并非诺丁，但朕仍庇佑尔等，如庇佑诺丁的子民。
    “现在退下吧，何必打扰一个女孩哀悼她的母亲。”
    他冷汗涔涔口出狂言，几分钟后，在场的军人们完成和后方的沟通，行了个军礼后撤离。
    昆廷二世的手按在茧女肩上，见到军人们退到远处，就将茧女往前推了推。
    茧女知道他的意思，闭上眼，抬起手。
    蓄积在陷坑中的水银之血表面，则睁开一双又一双宝石般的红眸。
    红银色的净化之火轰然在蛾母尸体上点燃，那反射月光的美丽靛蓝色，蛾翼上昳丽又恐怖的红斑，在火焰中卷曲，焦黑，缓慢化为灰烬。
    “母亲虽然死去，但无论是蠕虫之主那里，还是这个星球上的一些国家手中，都保留了她产出的鳞卵……”
    茧女低声说：“邪恶亡灵恐怕无法绝迹，蠕虫之主失去的，只是化身拥有的死亡光环和亡灵光环。”
    足够了，有茧女和五星国培育的那么多银桑树在，丧尸是眼下能应付的。
    倒是死亡光环和亡灵光环这种从头到尾都不科学的东西，蓝星完全没有办法应对。
    在蛾母用这两个光环制造出大批丧尸前解决了祂，他们这次已经非常幸运。
    勒壹并未说出这些言语，倒是能感觉到他安慰意识的茧女，又对他笑了笑。
    突然，她愣了一下。
    流动的银红色间，一卷靛蓝色的丝线煅烧出来。
    看着这卷丝线，茧女的笑容变得惆怅。
    她最后从陷坑中捡出那张狗皮，抚摸了一下，同样烧掉。
    五百吨的水银转变的水银之血，算体积有三十多立方，但茧女抬手将其揉吧揉吧，就将这三十多立方的水银之血，揉成了一个足球大小。
    ……物理学家怕是要扑上来采访茧女了，勒壹想，牵起走回来的茧女的手。
    闪光的旋风里，他和茧女都消失在原地。
    ***
    变回自己模样的勒壹，和茧女，落在长了一丛红蜀葵的小花园里。
    瑟芮法安依然站在红花间，仿佛从未离开。
    刚才为何联络不上，勒壹想问。
    尚未问出口，茧女扑进他怀里，抱住了他的腰。
    下意识想躲的勒壹，动作没有茧女快。
    “谢谢您！”
    呜咽的声音传出，意识到小女孩可能忍了很久，勒壹忍住逃离的欲.望，想拍拍她的背，却不敢落手。
    “谢谢您……”茧女重复道，颤抖中泪水洇湿卷发青年的衣服，“谢谢您，妈妈……”
    勒壹：“……”
    勒壹：“等等？？？”